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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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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熠在她耳邊說:“要快點起來了, 班車上午只有一次,不然要耗幾個小時,我今天還有工作。”

元音努力的睜眼,露出半只腦袋:“不開車過去嗎?”

“開過去不方便,也不好還。”

“那好吧。”她哆哆嗦嗦地爬起來, 春困真是要人命。要是平時上班, 她也是能起來的。可這種出差的活, 還真沒那種嚴肅感,反正不用打卡, 她就喜歡拖, 拖到實在不行才會爬起來。

她在被子裏穿內衣和內褲,宋熠把其他衣服拿過來, 然後又去收拾洗手間裏的臟衣服,一起帶到新的駐點再洗。

等他收拾完再回到房間時,發現元音穿著穿著衣服, 竟又趴在被子上睡著了, 褲子都沒穿好, 露出兩條細白的腿, 十分耀眼。

他過去, 蹲下在床邊,一時心動,拉她的胳膊, 把她拽到自己懷裏, 輕輕吻了一會兒, 元音喘息不過來醒來,與他相視一笑,眼睛灣得像月牙,柔柔的,亮亮的。

她“嗚”了一聲,還想耍賴皮,兩條軟若無骨的手臂搭在他脖子上,小聲道:“可是我真的好累啊,好像都站不起來了。”

“是麽?”宋熠不信,伸手揉了揉她的腰,元音被嘎吱得很癢,不受控制地癱在床上打滾,“好癢啊,不要弄我啦。”她笑著求饒。

宋熠拖過她的腰,又撓了兩下,元音徹底求饒,狂笑不止,小力氣打著他的胸脯,趁其不註意,滾到床的另一邊,睜大眼睛,充滿恐懼地瞧著他。

宋熠笑,遞給她一只手:“好了,不弄你了。乖元元,真的要起了。”

他有些嚴肅地說。

元音這才摸摸索索地穿著衣服,刷牙洗臉,然後湊到桌邊吃早餐。

今天下雨了,外面比昨天還冷。

宋熠看她要穿的衣服,是一條薄款的卡其色工裝褲,馬丁靴、還有小皮衣。

當下流行的酷風,但這樣穿是冷的。

元音正扒茶葉蛋吃,笑說:“誰說我們對不起茶葉蛋的?我就吃!我要吃好多。”

宋熠沒好話打理她任性撒嬌,又去翻她的行李箱,發現裏面全是裙子,七分褲之類的,能抵禦寒冷的幾乎沒有。

是來工作的,不是來比美的。他默默地把她那件騷氣的小皮衣收起來、拿出自己的沖鋒衣。

元音吃好了早飯,擦擦手:“我好啦,我們走吧。”

宋熠給她套上外套,說:“今天風大。穿這件。”

一米八幾的人的衣服,套在一米六幾的人的身上,況且元音還瘦,像穿了件鬥篷,她不滿皺眉:“可是這樣不配啊。”

宋熠說:“凍出關節炎,看你怎麽說。”

某人閉了嘴,接受這個現實。

等走到房間外面,感受一下這風,她覺得宋熠說的有道理。這件兒不僅禦寒,還擋風擋雨,不要太實用哦。

俏咪咪去看他,後者抿著唇,沒說話。

去臨時車站,買票擠上大巴,出了城鎮區,車子開在國道上,一個早上匆匆忙忙,跟打仗似的。

路兩邊是綠油油的農田。

元音靠在宋熠的肩上,問:“那是什麽?”

宋熠:“韭菜。”

元音:“……”

元音:“你不要欺負我不知道,我可是知道的!那是水稻!”她看著生長形態,百分之八十的肯定道。

這下輪到宋熠嗔目結舌,四月份,外面綠油油的是水稻?他好笑地問:“你怎麽這麽傻?”

元音:“不對嗎?你看看這葉子?而且一攏一攏的,就是稻子。”

宋熠說,“現在是四月,春季是小麥生長的季節。因為它比較抗寒,不出半個月,它就會長出麥穗,農歷五月份就成熟收割了。”

“這樣子?我小時候可是在奶奶家栽過水稻的。你不要騙我。”她小聲咕噥著,太丟臉了不肯承認。其實她腦子裏是該知道這種嘗試的,但問題是,她說話不過腦子啊。

“我沒栽過,但這就是事實。”他笑。

“……”

兩個小時的時間,元音窩在宋熠懷裏沈沈地睡著,到了另外一個縣城裏,她才昏昏沈沈醒來。

宋熠說:“不要再睡了,不然今晚真得睡不著。”

元音揉揉眼睛,也覺得是這樣。

宋熠把行李箱拿下來,再背上自己的背包,元音只有一個小包包凹造型。

宋熠的同事開了一輛車過來接,往鎮醫院進發。

元音又再次坐上了車,看看路兩旁簡陋的房屋,最高的也就兩層樓,大多數是平房瓦房,木門破破爛爛的,有些人家的院子是敞開的,裏面擺的亂七八糟。

也不是亂,就是東西舊了,還有一個老太太坐在門前、手裏拿著拐杖,腳下是一堆回收的廢品,她一腳一腳地把易拉罐踩扁裝進麻袋裏。元音猜想可能是她在路邊一個一個地翻垃圾桶撿回來,整理好再拿去賣。

一時有些心酸了。這麽大年紀了還要幹活。

她很小的時候,有一段時間爸爸媽媽都很忙,家裏雇了一個保姆,和奶奶輪流帶她。保姆也是奶奶一樣的年紀,是奶奶的老鄉。

帶她出去玩時,也會忍不住撿路邊的飲料瓶子,然後攢起來賣。

媽媽知道保姆帶她去撿廢品一開始是不太高興的,說垃圾細菌多會感染小孩子。但並未反對,也沒斥責那個奶奶,反而是給元音準備了一雙小手套。

媽媽體諒那個老人家裏條件不好,經濟很差。她總是寄希望於多賺點錢的,哪怕只有幾毛幾塊。

但是賣的錢用來給她買零食了,那個保姆奶奶並沒有獨吞。

很久之後,元音稍微大一點,那個奶奶便走了。

據說她唯一的兒子在工地摔死了,也沒賠到多少錢,一個家的頂梁柱,草草賠了二十萬結束。懷著孕的老婆把孩子打掉,帶著錢,離開了家。

那個奶奶傷心欲絕,她出來做保姆就是為了攢錢給兒子買房子,一下子也沒了奔頭。

後來元音沒有再見過她,聽奶奶說,老太太得了失心瘋,神經病了,治不好,還亂咬人。政府已經把她納為低保戶,餓不死的,但她卻不回家。

在大街上流浪。

元音每次想起那件事,就非常難過。

你永遠不知道窮的人,到底有多窮。不僅窮,而且所有的苦難和悲劇,卻還毫不憐惜地,更加眷顧地湧向他們。

她透過車窗,拿起胸前的單反拍了一張照片。

想如果有個人去管一管那個老奶奶,她得到相應的救治,再送到養老院去,應該不會那麽慘了。

一路走來,又拍了許多的照片。

街道,民宿,小餐館。等。

宋熠專註地看著自己的手機去,在回覆消息。

來接應他們的同事在這邊呆了幾天了,跟元音介紹道:“元小姐,你之前可能沒接觸過。這兒其實是全國排名前幾的貧困縣。”

“啊?”元音驚呆了一下。持懷疑態度:“A省裏還有貧困縣?”

司機靦腆的笑著,一早就知道宋醫生的女朋友在電視臺工作,高材生。做編導的嘛,也不算普通職業,應該會心思縝密吧,他解釋:“我沒有在開玩笑哦,也是聽當地人說的。雖然不在官方公布的貧困縣的名單裏,但這裏確實,條件不好。”

元音沒有不相信,就隨便聊聊,“是的,我們臺裏是出了各地方的數據,的確不包括這裏。”

男孩子說:“這個城市的最低工資標準已經是1960元了,但實際人均收入沒那麽高的,就我們現在在的那所醫院裏,大部分住院醫的工資也只有xxx千。”最低工資再加幾百塊的餐補,就是一個月的工資了。沒有獎金,沒有福利。

元音簡直不敢相信,醫生的收入都這麽低的嗎?現在她在電視臺還是實習崗位,都比混了兩三年的住院醫工資高很多了。

一直聽沈綻青說,醫生的待遇不高。她也看過宋熠的工資,可能是主治吧,又忙。工資還好。

而且他的經濟來源也不全是工資,元音沒什麽感覺。

怕拉仇恨,元音沒說自己的工資。

其實實際去想,宋熠那麽忙,像一頭老牛似的,這說法一點都不為過。

這份付出與匯報是不太對等。

男孩子閑聊起來又問:“你們在電視臺那種高達上的地方,是不是薪水很高啊。”他看元音穿著時尚又有質感。“我看那些明星啊,動輒就是幾百上千萬的收入,嘻嘻,想想還是挺羨慕的。”

元音解釋:“我們也就是工作,拿工資的,不是同一個概念的,收入也沒法比啦。”

男孩子笑著誇元音:“小姐姐你這麽漂亮,隨便演個電視劇,肯定也紅了。”

元音被人誇得挺不好意思的。

捏著宋熠的褲腳,悶頭笑:“我就當你是真心誇我了。”

男孩子羞澀了,不說話。

一直沈默的宋熠,聽到兩人談這個話題,這才擡起頭看元音,笑了笑,擡手指尖點了點她的鼻梁,寵溺地笑罵:“臉皮這麽厚?”

元音:“......”

一路開到了醫院,在食堂吃午飯。也見到了她和他各自的同事。

元音的同事不多,自然知道倆人的關系,而宋熠的一行十一二個人,有些意外。

一個叫小張的住院醫,臉圓圓的,白白的,看著比宋熠年紀還大,誰能想到他三十歲不到。“元小姐之前在開城我就看出你不一般了,果然,和我們宋老師有關系。”

“這哪看得出?”宋熠鮮少感興趣來地問起來。

小張說:“好看的人,都和好看的人在一起唄。”

宋熠:“......”

小張說:“之前我們幾個私底下討論過你這麽漂亮的女孩子,要是發善心,看上我們醫院的大夫,能看上誰?大家都猜是宋老師。”

不用問,也知道,他是覺得宋熠的外貌條件好。

宋熠笑著喝水去,不再搭理他們。十多天的相伴,攝影師和醫生在這異地,惺惺相惜,混成了兄弟。有時攝像大哥還交醫生們擺弄機器了。

攝影機看著沒感覺,當文弱的大夫們扛上肩頭的時候,才發現簡直能把人壓趴下。

大家嘰嘰喳喳地聊著天,元音混跡其中,和大家一起侃大山。

群眾小張看著宋熠挺拔的背影,還有濃密的黑發,納悶兒道:“宋老師,你熬夜比我們多,你怎麽不頭禿啊。”

宋熠沒好話回答他們,忙自己的去了。

元音接話:“可能他用了霸王?”

小張:“那我也要用霸王。”

剛剛那個司機小趙說:“我覺得不要了,你掉成光頭挺好,至少看著腦袋圓圓的像鹵蛋,很可愛。要是長了頭發,與普通人沒兩樣,就只剩下醜這一個特點了。”

小張:“你能不能滾啊。”他用饅頭砸小趙。

午飯後,宋熠被院裏的領導叫走了,說正好有一批住院醫規培,要他給他們去上課,“宋老師,拜托你了。”

他沒來得及做停歇,元音還想問自己晚上住哪兒呢,好像這邊的房子分配不夠。節目組是住在外面的。

她一個女孩子出去住也不方便。

宋熠匆匆地走了。

小張說:“怎麽規培還要宋大夫講啊,不都是常規的講課麽?”

小趙:“這邊小醫院也做不了什麽大的、難的手術,患者來了還是要移交到市裏的三甲醫院。這邊也就看一些普通的小病,割個闌尾麥粒腫之類的,沒有大醫院那麽忙,但是瑣碎的事情也不少,尤其是碰到什麽也不懂的患者,光是溝通就費了老大的勁了。有時候真的是說半天都聽不懂。”小趙沒什麽耐心,也是剛參加工作沒多久的,總是急切。

好幾次都被大爺大媽弄得急躁了,你說他聽不明白,還怪你。

這也不是誰的錯,就是普遍的矛盾吧。

元音忽然想起來,問道:“一直挺想問你們,在病歷上寫的龍飛鳳舞的字,實習培訓上也有寫這種字體的課嗎?”

兩個小醫生笑起來,道:“沒有的,反正我們是沒有。”

元音納悶,那怎麽全國的醫生感覺都會一樣的字體似的?也不知他們說的真的,還是要故意瞞過她這個外行人。

下午天氣放晴,除了宋熠給下面的醫生講課,其他人好像都閑了下來。也不受這醫院管制,他們相約下午出去玩兒。

元音他們組也是,留一個人下來,其餘人全部休息!

這敢情好啊,開著一輛車,去田野采風。

元音還煞有其事地搜索了這片風情地貌,攝像老師拍了一會兒,和一個男導演蹲在地頭抽煙聊天。

說實話,元音剛下車那會兒,其實挺失望害怕的,感覺自己來到了一個窮鄉僻壤,估計吃不好住也不好,當然,住的地方還沒落地呢。

說白了,她雖然從小家庭不幸,但跟中國最苦最窮的人比,還是好太多了。

至少她有機會生活在城市裏,不是說農村不好。而是在城市生活學習,便有機會接觸到更多的知識,從小收到的培養也不一樣。這註定了起點不一樣,往後人生的每一個階段,都會不一樣了。

或許山裏的小孩也有機會走入城市,成為這個社會的精英 ,像宋熠這樣的大夫。

但是元音相信,他們付出的努力,絕對比城裏的小孩多一百倍。

她在本子上勾勾畫畫的,像寫日記一樣,這是她從小的習慣。一點點靈感,心得,都要隨手記下來。

耳邊是同事們的閑聊聲:“唉,等我有點錢,就來這兒抱塊兒地,種點兒核桃啊,大棗啊之類的。太爽了。”

聽著好像也不錯。

啪啪啪啪下雨了,導演喊元音:“妹子別發呆了,趕緊回去了。”

可惜她還想多呆一會兒呢。

正好是五點多了,到了晚飯時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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